苏朵是一只金丝雀,从一只笼子,搬进了另外一只笼子。
午后下了一场大雨,转小后淋淋沥沥一直没有停。苏朵躺在榻上,听着雨声,半梦半醒,恍惚间,她仿佛回到了天府之国。
天府之国是潮湿的,皮肤上永远都有湿冷的感觉,就是在最热的天气里,转过一个树阴,也会有寒意往毛孔里钻,她的心都是冰的。
有一个女人,是指定给她叫娘的。任谁都知道,这不是她的生母。不是说那女人长得不好,也是府里一等一的歌伎来着,老了也有几分姿色,只是苏朵太美了。
刚入府的苏朵有三四岁的样子,走到哪里都引足了目光,小小的水晶般儿的人儿,沉静如水,没有孩子的天真烂漫,也不是成人的老练,是一种说不出来的静,仿佛她只是因为美才在的,也仅此而矣。
就是那时,养娘被指派过来。养娘总抱怨,做苏朵的娘太难,不是苏朵乖张,是不能有一点闪失。苏朵在十岁时,吃冰湃的荔枝闹了一次肚子,养娘被打了一个半死。
苏朵一直记得那天下午,她的腹痛轻了些,人还是没力气,有婢女用银勺子点了些参汤,一点点洇她的嘴唇。养娘跌跌撞撞地进来了,裙摆上还有血迹,她的脸是白的,比苏朵的还要白。苏朵突然心里一疼,紫色的眸子就蒙了一层雾气。
可是她对上了养娘的目光,就觉得身上一直发冷,冷到心里。那目光里有恨,有怨,有不耐烦,独独没有爱。苏朵垂下眼帘,低低的说:“这汤都凉了,娘再去煮来吧。”
养娘殷勤地答应了,瞬间眼里只剩下讨好了。苏朵把身体向下滑着钻进锦被。丝滑冰凉的被子抵到下巴,人也没能暖和起来,黄梨木的木榻带着说不出的寒意,从被褥下浸上来,她的全身就像浮在冰水上,冷,说不出的冷。
她是无处取暖的,同龄的小伙伴,无人跟她亲近。有人是嫉妒,有人是恐惧,有人根本就不是同类,无法沟通。在那边府里囚禁的日子,虽然恼火,还好有念奴和小九儿。
念奴是好的,贴心又厚道,虽然比苏朵还小上一岁,苏朵心里是把念奴当姐姐的。小九儿身上有股子洗不掉的痞气,一时难调理过来,苏朵对她并无太多好感,可是现在,哪怕是有小九儿在身边也是好的。
进宁王府也有十天了,除那日宁王过来亲自安排住处,就再没露面。吃穿用度不用说,都是最好的,可苏朵并没有获得自由。婢女都是哑巴样的人,怎么问也不说话,只是远远的看,苏朵有需要就风一般过来服伺,然后就悄无声息退了。
外面的雨完全停了,已经是傍晚,厚厚的云层还不及退去,被夕阳逮个正着,胡乱涂了一层金一层朱红,艳艳得烧了半边西天。
屋子里突然金光烁烁,苏朵就有些躺不住了,她起身整了一下衣裳——在内府里,又是酷夏,穿的就很简单,淡青薄纱齐胸襦裙,外面是珠粉的半臂,头发是早上盘的发髻躺得松了,也没完全散掉,她在镜前用筚子抿了几下,就这样出了门。
可能是因为下雨的原因,婢女们不知都躲去哪里偷闲了。苏朵走到院子门口也没见人,她推门走了出去。进府有些时日了,她还真没出过院。
鼓声并不是第一次听到,苏朵识得,这是羯鼓,打鼓人的功夫不凡,想是家养的乐工。苏朵并不知要去哪里,出了院门左右前后都有路,都修得整齐的花墙。她就向着鼓声走去,她并不知,这一走,就再也回不了头了。
穿过一个角门,是另一片天地,这个院落格外的大,院子里没有什么花草,都是高大的树木,又刚吸足了水分,郁郁葱葱绿了人的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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