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呜嗡——”嘹亮的火车鸣笛声响彻整个车站，惊起冬日枯枝上小憩的鸟雀。
田欣怡抱住方墨的胳膊，往方墨身后藏了藏，躲风。
今日难得未下雪，只是风经过冰雪多日的熏染，刮在人脸上与冰刀割肉无异，恨不得连皮带肉在人身上剜下一块肉。
羊毛围巾虽然足够暖和，但在寒风面前毫无作用，从车上下来到人群稀疏的站台不过短短十几分钟，就算穿着厚厚的棉衣，田欣怡身上的温度也极速流失，手脚冰冷。
环视一圈周围，站台空旷目之所及不过数十人，大多身穿黑灰两色的棉衣，每人身上或多或少有几个补丁，正三三两两挤作一团试图取暖。
面上随意用布巾草草挡住下半张脸，露出的上半张脸黝黑，眼角皮肤有多道皲裂，就连被围在中间的小孩都未能幸免，玩闹时露出的脸蛋布满红血丝，细嫩的皮肤干燥起皮。
多日未洗澡的酸臭味和各种奇怪难辨的味道混在一起，随着风吹到人鼻腔里，田欣怡差点呕出来，赶忙往方墨身边贴近，小口呼吸。
她和方墨是整个黑灰世界唯二的亮色，更别说她身穿一套桃粉色棉衣，头戴厚实漂亮的羊毛帽，刚一进站台就有人悄悄盯着她们两人瞧，却无人敢上前打扰。
无形的屏障将她和方墨与这些蹲坐在地上好像只有黑灰色的人隔开。
田欣怡将松垮的围巾往脸上拉了拉，盖住露出来的鼻梁，心中感慨，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果然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还大。
前些日子她甚至连这些靠在一起取暖的人还不如，谁曾想短短数日她就成了这些人艳羡的对象。
这种感觉格外微妙，不能用穷人乍富来简单概括，更像现代素人一夜爆红，金钱和众多人的追捧皆掌握手中的自得。
随之而来的则是深深的焦虑，一夜爆红堪称天时地利人和，多方因素下凑成的一个偶然，素人知道自己因为巧合爆红，却不知该如何维系，因为他能火绝大程度上靠的是不可控的外因而非自身。
所以他一面贪婪的享受高人一等的快乐，一面又害怕一切在下一刻突然失去。
无疑这些人艳羡的目光滋养了她心底的自傲，田欣怡感觉到自己掩藏在围巾下的嘴角正高高翘起，她正在享受这种带着隐形阶级差异的无声追捧。
这样的心理很危险，稍有不慎，无需旁人动手，她就能把自己玩死。
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攀附在方墨这个冷心冷情的男人身上，恰如海市蜃楼，虚无缥缈的倚仗。
方墨是一个人，那就意味着他能做她的倚仗，也能做其他人的依靠，主动权从来都握在方墨手上，她不过是摇尾乞怜获得施舍的人之一。
唉——
田欣怡心里叹气，狠狠用指甲掐了下掌心，绵长的刺痛勉强压下心头激荡的情绪。
她想给自己两巴掌，让自己好好收起翘起来的尾巴。
可又没办法，她就是一个肤浅喜欢被人追捧的人。
她的理智告诉她该有些高雅的爱好，不要沉迷于虚假低级的趣味里，但理智是理智，情感是情感，若人能一直保持理性，那就不是人了。
从小到大，她连口腹之欲尚未满足，更别论其它需求，或许只有等她真的享受过当初梦寐以求的一切后，她饥渴的灵魂才会安静下来，学会真正的成长。
“方墨，你快看，火车快到了！”
车站里风声呼啸，谈话的人扯着嗓子吼，嘈杂得很，田欣怡踮脚凑到方墨耳边欢声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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