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难怪,难怪啊!”好半晌之后,司马徽右手摩挲着膝盖,才感慨叹道,“我先前一直奇怪为什么元启你说话总像是站在后来者的角度,看待当世。此刻听你这一番话,你这恐怕并非像,而是事实本是如此是吧?你本就是以后来者的眼光,在看待当下?”
刘启笑而不语。
“难怪你那日听到曹操易名司马昭那么惊讶,现下我倒是明白了。”司马徽沉声叹道,“刘禅为蜀后主,这很明显刘皇叔在蜀地称帝了,而司马昭能在刘禅被俘之后,向他这么问话,他的地位定然在三公及之上。”
“刘禅尚是襁褓婴儿,司马昭也该只是婴童,或者尚未出生。”
刘启抿了口酒,淡笑说道:“先生,我刚刚只是讲了个典故而已,其实什么都没说。”
司马徽拂须笑了起来,“是,的确是什么都没有。只是,原来世间当真在你掌中啊。”
“先生就不要拿这话来打趣我了,身在此世,不过依旧是一只搏命的蝼蚁。”刘启摇头说道,“看到的东西终究只是看到的,就好像我站在此地,能看到滚滚长江直入江东,但我想要走到那里,却需无数的时间。”
沉吟片刻,司马徽问出了一个他最为关切的问题,“既然刘皇叔于蜀地称帝,那曹操呢?”
刘启摇了摇头。
“他怎么会?”司马徽顿时惊讶。
“大概他是想等天下一统吧。”刘启语气间带着一丝轻嘲说道,“只是曹氏统一天下,坐天下的却是你们司马家,但说真的,司马家的这个天下是我最讨厌的一个时代。”
“自司马氏之后,天下陷入长达三百余年的黑暗动荡,衣冠南渡,五胡乱华,中原大地遍地哀鸿,分裂成了无数个政权,王朝更迭比战国还复杂。”
“你们司马家的天下最后是被匈奴人给灭的,此后,仅仅是北方大地就出现了大大小小十数个政权,有名的有五胡十六国。”
这段历史总体而言,就一个字乱。
司马徽的眉头皱了起来,半晌后唏嘘长叹道:“仅仅只是这只言片语,便已让我看到了汉人的撕声力竭,痛苦哀鸣,这个天下司马家还是不坐的好。”
“有些事情若能改变,先生这个想法或许还能达到。但若无法改变,滚滚时代长河,终究会让我们的后代子孙看到这一幕。”刘启摇头说道,“昭昭史书上对那个时代只有寥寥数字的总结:那是王朝更迭最为频繁的一个时期。”
“可那一次的王朝更迭不是尸山血海?所以,那个时期大概就是频繁的尸山血海,尸山血海……”
“老朽现在总算是心中有所悟了。”司马徽摇头唏嘘叹道,“元启,你的眼睛看着的是现在和未来,你应该做一些事情。”
“我倒是也想啊,可这个天下不因我的意志而改变,做点事,很难的。”刘启失笑,摇头说道,“任何的宏图大志,都需要很多的先决条件,而我,眼下只有做一个马前卒的条件。”
司马徽若有所思的看了刘启片刻,忽然说道:“老朽该走了。”
留下这句话,司马徽忽然拄起拐杖,慢吞吞的站了起来。
刘启愣了一下,有些茫然的看着司马徽,问道:“先生这怎么说走就走?”
这老爷子冷不丁的起身说走就走,看起来跟愤然离席似的,把他还吓了一跳。
“老朽虽然年迈,但有一息尚存,而今元启令我睁开了这混沌的双目,看到了前方时间长河里那铺天盖地的怨气,我又怎能再继续安坐这襄阳城外,坐看风云变幻?走了走了,待安顿好,我再来见你。”司马徽摆手说道。
刘启有些不解,“先生是要安顿什么?”
司马徽笑而不语,那双褶皱纵横的脸颊上满带着慈祥之意,笑道:“待我安顿好,元启自然便知晓了,走了,走了。”
刘启眉头轻蹙,弄不清楚司马徽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