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,阳光轻柔地洒在梓洋城这片饱经战火洗礼的土地上。
董黎没有披甲,因为今日梓洋无战事。
曾经城中唯一的医馆被安置了数百名伤员,血腥的味道挥之不去,但却没有多少哀嚎。
董黎停在了一位腿部受伤的年轻士兵床前。
那年轻士兵刚好转醒,看见董黎,下意识就想起身,董黎眼疾手快,将其按住,说道:“养伤最要紧,感觉怎么样了?伤口还疼吗?”
士兵咧嘴笑道:“将军,我没事,这点伤算不了什么,您看,我还能吃能喝,已经很走运了。”
旁边传来调侃声:“那可不,你这小子宰了四个叛军,就中了两刀,运气好的不行啊!”
董黎看过去,只见说话的是他麾下一位十夫长,胳膊在混战中被砍断了一条,能保住命,已经十分不错了。
董黎看向那位十夫长,说道:“你也别逞强,虽说保住了命,但少了一条胳膊,以后的日子……”
十夫长满不在乎地摆摆手,笑道:“将军,您别这么说,咱当兵的,上了战场就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,能活着回来,还能跟兄弟们唠嗑,我就知足啦。”
虽然很乐观,但董黎还是看见了被潜藏在眼底的悲伤。
如果不是战争的话,这些人或许有的已经娶妻生子,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。
有的早出晚归,只为一家几口的日子奔波。
而自己,或许能与双双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,但这一切,都毁在野心与战争之上。
董黎很聪明,但他真的想不通,难道欲望,就真的永远无法满足吗?
五镇节度在整个大庆拥有极高的地位,其中地位最高的淮南节度,一直被圣上视为左膀右臂,但信任换来的,却是背叛的高超。
董黎在心里叹了口气,与受伤的将士们寒暄了一会之后,便准备去下一处营帐。
就在这时,刘三走了过来。
刘三虽然脸上带着笑容,但背着行囊。
董黎瞬间感觉到了什么,心中一紧,问道:“刘哥,你这是……”
刘三摇了摇头,目光中透着一丝释然,又带着些许不舍,缓缓说道:“兄弟,我想了很久,说实话,我打一开始就想走了,你老哥我……已经厌倦了每天无意义的征伐。”
“你刘哥我不是怕死啊!”
“我知道,刘哥。”董黎连忙说道。
刘三看着他,眼神逐渐有些灰暗,他缓缓道:“这些年,我在战场上见过太多的生死离别,说实话,也累了,现在你已经成长起来,不需要我再像以前那样照顾你,我也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了。”
听见这话,董黎鼻子蓦然一酸。
说实话,董黎已经把刘三当成了自己的兄长,这一瞬间,他想起了很多。
马车里的初次说话,平阳的聊天消遣,谷子川旁的芦苇,还有流湖城那个小小洞里的呐喊。
有些人会如同烟火一样骤然出现在你我生命里。
不要让他们成为标本,因为你已经见过他们最美好的模样。
董黎张了张嘴,想要说些挽留的话,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