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皇妃、侍卫及其它(1/2)
赵嬴子被征召入宫成为侍卫,这是出自新妃的第一道旨意。
他每天天未亮时便进宫,直到夜已三更才匆匆回到养龙居。他在宫中的职责,是保护新妃灵儿的安全。
自灵儿入宫后,孔甲便绝足其他宫闱,每天除了不得不例行公事地上朝听政外,饮食起居,招见外臣,批阅奏章皆在灵儿的宫中。
无论孔甲如何宠幸她,灵儿却一直是淡淡的,连笑容都不曾见。但她越是冷淡,孔甲反而越是沉迷其中,无法自拨。
或者这是源于男人的劣根性,得不到的通常是最好的,如果一意献媚,反而轻易便厌倦了。
对于赵嬴子来说,每天的侍卫生涯,不啻于是一种最痛苦的折磨。
折磨是来自心灵与肉体两方面的,一部分是源于灵儿的恨,另一部分则是源于他自己那颗从未曾真的放下的心。
入宫之时,天还未亮,孔甲也未起身。
他站在寝宫之外,听着从宫中传来的若隐若现含义不明的嬉笑声。他并不想听这种声音,但孔甲却乐此不疲,他感觉到自己许久以来都不曾如此精力充沛,是灵儿使他又一次象一个青春年少的男子一样,对于女体再次充满好奇。
这样的游戏一直持续到宫监再三催促,他才疲惫地登上步撵。他如同后世那些食用五石散的人们一样,当看见灵儿之时,便精神百倍,离开灵儿之后,就厌厌欲睡。
每个人都感觉到天子的改变,新妃的流言逐渐在大臣之中传播开来。
“听说新妃是个妖孽,祸国殃民。”
“不错,前朝夏桀亡于妹喜,也是专宠于内,乱政于外,才落得个流放异乡,不得善终。”
“如此女子又怎能让她留在后宫?”
“天子正对她宠幸有加,又怎肯轻易弃爱?”
流言如同清风,无孔不入,自宫外传入宫内,而后宫正在流言肆意滋长的沃土,百无聊赖的宫监和女子们就是以制造和传播流言来打发漫漫长日。
赵嬴子知道流言来自何处,他想七海是想借此逼孔甲休弃灵儿吧!他却觉得七海在这件事情上有些幼稚,孔甲如此珍爱灵儿,又怎会屈服于这微不足道的流言。
孔甲上朝之时,便是他与她相对之时。
灵儿自入宫后,开始学会如此修饰自己,她的美丽于此时,如同鲜花绽放。若说入宫以前,灵儿尚青涩,未经事故,如同一朵洁白无暇的水仙花,入宫以后,她便富丽堂皇,独领风骚,如同是盛放的牡丹。
赵嬴子并不因这改变而感觉到任何的不妥,他曾以为,他会讨厌浓妆艳抹的灵儿,但事实却非如此,无论灵儿怎样,淡雅的灵儿也好,浓烈的灵儿也罢,她便是她,他对于她的感觉一直不曾有过改变。
这雪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来月,时而放晴,但隔天又乌云密布。雪停的日子,灵儿忽来了兴致。她仍然不笑,却要学习射箭。
如此重任当任不让地落在赵嬴子身上。他是御龙人,武艺自然也比常人高强得多。
灵儿要学射箭,他便着有司制作了一把轻巧的弓,思量着灵儿弱质纤纤,太重的弓必是拉不动的。
箭也是特制的,比平常的箭要重一些,更易射出去。
灵儿无论学什么,都是一学即会,一会即通,大概是她身体里龙的血液在发挥着作用。她不过是用了半天的时间,就可以箭箭中的。
当她拉弓之时,柔弱之中略显英气,比平日里更加美丽得多。
赵嬴子怔怔地看她,只觉得心乱如麻,若她不是他的妹妹,或者他全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带她远走,一切又会是怎样?
假设中的事情是永不会发生的,他毕竟不曾带她离去,而她也终于成为了皇妃。
灵儿忽然对着他笑笑,“你看我这箭射得如何?”
“很好!”他是真心诚意地称赞她。
灵儿脸上笑容变得有些诡异:“但射来射去都是射那死的木靶,若是射人,不知会怎样。”
他愕然,这是什么意思。
灵儿笑咪咪地道:“箭是你教我的,男儿学习射箭是为了上战场杀敌。我如今学了射箭,若只对着箭靶射,又怎能真的明了箭的威力。”
“娘娘想要如何?”
灵儿笑得甜蜜,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枚苹果,“不如让宫人顶着这个苹果,我来试试看能否在百步之外射中苹果吧!如果能够射中,那就说明我的箭法真的不错了。”
她望向身后的宫人,每个宫人的脸色都变得惶恐不安。她笑了,纤纤的手指自宫人们的面上掠过,“选哪一个好呢?”她自言自语,似乎踌躇不决。
赵嬴子咬牙,接过那枚苹果,“既然娘娘的箭法是我教的,这个箭靶当然应该由我来当。”
他知灵儿是故意难为他,但他却全无惧意。若灵儿真想杀他,只需一句话,她已经贵为皇妃,要杀一名侍卫,本就易如反掌。
他站在百步之外,灵儿的脸便有些模糊起来。他身旁是一棵大树,树梢上蹲着一只呆若木鸡的乌鸦。他不知在乌鸦的眼中,这个世界是怎样的,但在他的眼中,世界的一切都如同灵儿的脸般黯昧。
灵儿拉开了弓,箭尖对准了他头上的苹果。他在心里猜测她会否射出这一箭,从这个角度看过去,箭尖所指的方位也是黯昧不知归宿,正如他眼中黯昧的世界。
箭划破空气,发出尖锐的鸣镝声。箭自他的耳边掠过,即不曾射中他,也不曾射中苹果。站在他身后不远的一名侍卫却惨叫着倒地,这一箭终于还是射中了什么人。
他回首,那一箭正中那名侍卫的心脏,准确无误。他知道灵儿是故意这样做的,他亦知道灵儿的箭法只在半天之内便可以百步穿杨。
他心中忽然生起怒意,她恨的人是他,为何要累及无辜。
他一怒起来,便是真的怒起来。在过去的十几年岁月中,他几乎是不发怒的,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淡然处之,他自己都不太确知原来他一发怒,会是如此怒不可遏。
他向着灵儿走去,不顾尊卑,不顾生死,一把抓过她手中的弓,用力一扭,将弓扭成两断。虽然如此,他却仍然无法抵制自己的怒火,他扬起手,很想重重地击在灵儿脸上。
人命本就轻贱如同浮云,在流浪的路途上,他见过无数次的死亡,但他就是无法容忍灵儿如此草菅人命。
灵儿的眼中闪过一抹怯意,她从来不曾见赵嬴子如此愤怒。她自小在山谷中长大,父亲从来不曾认真地教过她什么,在她的心里,几乎没有是非的观念,只有爱与恨。
她隐隐觉得,自己是做了一件错事,只是错在哪里,她却不能完全明了。
她怯怯地看着赵嬴子,一时忘记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皇妃,一个小小的侍卫本不该在她的面前如此放肆。她只因他的愤怒而感觉到心悸,他一向都是淡然出尘的,她曾以为无论怎样对待他,他都会默默地承受。
身边的宫监大声喝止:“大胆赵嬴子,你敢对娘娘无礼?”
他咬牙,因她眼中那一抹乞怜之色而终于心软。他想他到底还是不忍真的伤她,只是她却做得太过份。
他喟然叹息,沉声说:“以后不要再伤人。”
她无言点头,心里暗想他会否因此事而开始恨她?这样想的时候,她才感觉到自己的急切,原来是急切地希望他能恨她。
如果不能相爱,也许恨便是唯一的选择。因为恨可以让一个人记住另一个人,也许比爱还更加刻骨铭心。
她却不知,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需要更多的勇气和毅力。
她并不因之而收敛,虽然不再轻易伤人,却直接将矛头指向赵嬴子。她不时想出古怪的点子来折磨他,经常以宫中的刑罚鞭打他。
赵嬴子每日回到养龙居时,几乎身上都带着伤。但只要她是针对他的,他便绝不会反抗。
晚上的时候,飞烟便会小心地为他包扎伤口。他们两人虽然已有夫妻之名,却仍然分床而居。谁都不曾想过要与对方发生什么,总觉得两人之间还有另一个人存在。
飞烟时而垂泪,大多数的时候却总是坚强地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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