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府,寿安堂暖阁。
顾老太太面如金纸,病歪歪地躺在床上。
方氏跪在床前,手里端着一碗肉糜粥,瓷碗的温度从烫手渐渐变成温热,久跪之下的身子有些微晃。
她轻声道:“母亲,这粥是媳妇按照邓嬷嬷教的法子做的,取了牛脊上最鲜嫩的一块肉,剁得细细的,加上山参、松茸、虎掌菌吊的高汤,再用定州砂锅辅以文火慢慢熬了一个时辰。”
说完方氏试探着舀了一勺往前送去,“您多少用一些吧。”
老太太微阖着眼,不耐烦地抚开她的手,熬得浓稠软烂的肉糜粥被打翻,撒在方氏素色的裙摆上。
“哼,”老太太声音有些虚弱却冷意十足,“你这是在埋怨我故意为难你了,既然无心伺候,还在这装模作样给谁看?”
方氏无奈,忍着身上的不舒服,恭敬地回话,“母亲您误会了,媳妇只是担心您的身体,邓嬷嬷说您已经快三日不曾进食饮水了……都是媳妇不好,这肉糜粥做得没能和您的胃口。您若想吃什么尽管吩咐,媳妇定会想尽办法给您弄来。”
邓嬷嬷默不作声地指挥着两个小丫鬟,将地上打翻的东西收拾干净。
顾老太太侧过身子,背对她,“我想要什么,你应该心知肚明才对。”
方氏垂下眸子,不由在心底冷冷一笑,老太太对她这个二儿媳的心真是又冷又硬啊。
为了让邱姨娘回来,从昭昭进宫那日就开始绝食断水,以此来要挟夫君松口。对外却三番五次请大夫问诊,明里暗里地透露她这个做媳妇的不孝,不敬婆母,不懂尊卑。
若不是她从早到晚片刻不离地守在寿安堂侍疾,恐怕明日御史弹劾夫君的折子就要递到皇帝的桌上去了。
老太太已经很多年没有给她立规矩了,本以为时间会冲淡偏见和怨怼,留下日常相处的婆媳感情,可这几日经历下来,方氏才算彻底死心,她与老太太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解。磋磨她贬损她不要紧,可试问天底下哪个做母亲的,能够忍受婆母如此偏帮一个谋害了自己女儿的凶手?
孩子永远是母亲心里不可触及的底线,这一次,她不会退步。
“母亲,您好生休息,媳妇先去处理一下裙子上的污迹。”方氏转头吩咐邓嬷嬷,“除了剩下的肉糜粥,小厨房里炖了一盅补汤,还蒸了许多母亲平日里爱吃的糕点。若母亲饿了,劳烦嬷嬷先伺候母亲用些。”
邓嬷嬷连连点头,“夫人放心,老奴知道的。”她们这位夫人,虽是个商户女的低微出身,从来不得老太太喜欢,但却深受相爷爱重,膝下三子一女,出了这寿安堂便是顾府后宅里说一不二的大主子,稍微长了眼的下人都知道这位得罪不起。
方氏离开,邓嬷嬷端来提前备好的牛乳羹,伺候顾老太太喝下,她苦口婆心劝道:“老太太,您何必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,虽说有这牛乳撑着,您也吃不消啊,不若……”